来源:封面新闻
封面新闻记者 陈远扬
“当时哪想到这么久都没还完啊。”转头向屋外瞅了一眼,汪小明(化名)深吸了一口烟,一旁的妻子也后悔借了钱。
狮子村村道
2011年,四川资阳安岳县原努力乡谷丰村(现元坝镇狮子村),因村里修路集资款未凑够,村委会找汪小明借款3万元,约定按银行贷款利率支付利息,但未说明还款期限。路早就修完了,12年也过去了,村委会仍欠他2万元本金,也未支付任何利息。为追回欠款,汪小明将狮子村村委会告上法庭。
4月3日,封面新闻记者走访了解到,包括汪小明在内,当时的村委会共向10余户村民借款,包括有时任村干部。
4月4日,安岳县人民法院李家人民法庭,本是汪小明诉村委会借款案开庭日,但经庭前调解,汪小明决定撤诉,并向安岳县委第一巡察组反馈相关情况。据元坝镇相关负责人证实,因此事时间跨度长,其间又经历撤乡并镇及合村,目前正在协商解决办法,至于有无村干部违规违纪,暂不方便透露。
借款
集资修路未凑够钱
村委会找村民借钱12年未还清
4月3日下午,安岳县元坝镇狮子村,经过一连串的蜿蜒公路,记者来到汪小明老家,过去这里隶属努力乡谷丰村。
“2011年11月15日。”这个借款日子,汪小明清晰记得。他提到,当时自己在外务工,其哥哥汪付冬是村主任,跟他说了借钱修路的事后,想到支持哥哥工作,便同意了,“当时哥哥给我说的是,钱没凑够,就只有借钱补齐后好开工”。
汪小明(化名)3万元的借款收据
此后,汪小明虚构以承包修路的名义,去找亲戚借了3万元,并于2011年11月15日在努力场镇街上将这笔钱拿给村上,并获得相应盖章收据,“当时说把集资款收齐就还我,就没约定还款期限这些”。
“原件2018年镇上收走了。”汪小明提供的收据复印件字迹也有些模糊,记者看到上面写有贷款谷丰村修公路等字样,金额为3万元,备注一栏还写有利息按信用社利息计算等内容,并加盖了谷丰村村委会公章。
2018年,汪小明在收到村委会1万元还款后的新收据。
很快,公路修通了,但汪小明的借款却迟迟没有回音,直到2018年,村委会才归还了1万元,“还只是本金,利息一分没有”。
而在收到这笔1万元还款的同时,谷丰村村委会为汪小明更换了一张两万元的收据,并写明“修努力至谷丰村通畅路修路借款”,利息还是备注按信用社利息计算,经手人名字和第一张收据都注明的是莫某。此外,记者注意到,这一张收据同样未注明还款期限。
2020年,谷丰村合并到狮子村,图为狮子村党群服务中心。
2019年,努力乡撤销,其所属行政区域划归元坝镇管辖。2020年,谷丰村也并入狮子村,汪小明多次找到村委会和元坝镇政府,但剩余的借款和利息,犹如石沉大海一般。“去年我都是借钱给妻子做了脊椎手术,现在就希望能早点拿回我的本金和利息。”
走访
借款修路共涉及10余户
连本带息共计20多万没还清
“当时好像借了好多人的钱,我哥哥还不是借了的。”2016年,汪付冬不再继续担任村干部,直到现在他也有一万多元的集资修路欠款没收到。
“大概一共有十多个人,里面有村民也有当时的村干部。”汪付冬解释说,村上修路必须要村民集资到一个比例后才能立项,当年因为迟迟未凑够,才想到借钱来修,“当时想到先修嘛,集资钱收齐了就可以还这个钱,但当时修路的预算超了,集资款也一直没收齐”。
按汪付冬的说法,努力至谷丰村的水泥路,在2008年和2012年左右分两次建设,总里程4公里左右,修路的钱由补贴和村民集资两方面组成。“当时好像借了20多万,直到我退下来的时候,都还有10多万本金没还。”
对于集资修路,记者走访附近村民证实此事,有村民也表示,“好像是有人现在都还没交那个钱”。
据报道,李开双曾担任狮子村的村干部,以及谷丰村文书等职。据他介绍,在2020年合村时,谷丰村向镇上交了账。“还有11万多没还。”李开双说,自己也曾因修路借给村委会6万多元,至今仍有3万多元未拿到。
如今谷丰村合并到狮子村,对于当年村委会借钱修路一事,狮子村党总支书记周光彬回应称,经过梳理,目前共有十余户村民,连本带息大概还有20多万没还。
元坝镇狮子村
回应
不会“新官不理旧账”
镇纪委表示正在调查中
此事如何解决?狮子村党总支书记周光彬称,此事发生在合村前,合村时也没人跟他说过此事,且镇上也未将该笔债务移交给狮子村,“借资立项修路本身就不合法,而且债务应在合村时公示,让村民决定是否该由现在的狮子村来承担”。
周光彬表示,现在狮子村村委会不会“新官不理旧账”,但此前债权是否合法,债务是否真实,还有待镇上查清楚,“账目这些反正有点乱,纪委已经介入了。”同时,相关债务合村时并没有移交,如果查清要村委会来还这笔钱,需要提前公示,让原狮子村全体村民来决定,“村上本来也没有多少收入,我们现在也在找镇上解决这个事情”。
元坝镇人民政府
记者梳理发现,2022年6月,元坝镇人民政府曾公开回复称,成立了由镇纪委牵头的工作专班对相关问题进行核实,由于时间跨度太长,调查难度较大,目前正在对账目和涉及干部进行严格核查。狮子村村民委员会也在积极筹措资金,待纪委核查清楚后立即兑现。
4月4日,记者来到元坝镇政府。镇纪委相关负责人回应称,此事时间跨度长,涉及很多账目、原始票据,纪检部门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一些线索,正在进一步核查中,“至于个别村民和村委会的经济往来,该用行政手段就用行政手段,该走法律途径就走法律途径”。
而对于调查过程中是否发现有村干部违规违纪,该负责人表示不便透露。
协商
当事村民起诉又撤诉
镇政府正协调解决办法
此事一直未得到解决,汪小明决定走法律途径,他将狮子村村委会告上法庭。4月4日,是开庭的日子。
周光彬出具的2.4万元收据
在庭前调解上,双方也有争议。周光彬出具了一张2.4万的收据,上面写明是付给汪小明从2011年11月15日到2019年12月31日,本金3万元的修路贷款利息,开票人为刘强。但汪小明并没签字,也没有加盖任何公章。
“这个是不是表示之前就付过利息了。”周光彬提出自己的疑问。
汪小明却表示,自己只在2018年收到了一笔1万元的还款,对于这个收据毫不知情,“到现在利息是一分钱没给我,天地良心”。
记者注意到,该笔收据的开票人为刘强,当时他也是谷丰村的村干部。
“是我开的,当时是拿到镇上去报账。”刘强提到,此前确实只还给汪小明一笔1万元的本金,后面那张收据是否报了账,他也不清楚,“后面我没在村上干了”。
此后,汪小明决定撤诉,并向安岳县委第一巡察组反映此事,以此希望能更快解决。
当天,元坝镇相关负责人也表示,从相关票据来看,此前谷丰村村委会确实向村民借了钱,但合村前,这笔欠款只做到账目里面,并用“新票换旧票”,但相关债务没交到镇上来,“我们都是有人来反映,才倒回去查这个事情。现在发现这里面的票据很乱,有些村账还有缺失”。
该负责人表示,如果调查出来是账目出了问题,相关干部将承担责任。相关债务确认后,将制定村规民约,一方面把剩余的集资款收齐,再争取帮扶单位和上级单位的支持,在有限的范围逐年逐步化解这笔债务,“现在最关键的是账目不清楚,后面我们也将跟书记、镇长商量怎么解决这个事情”。
而对于周光彬出具的那张2.4万的收据,上述负责人表示此前并不知情,后续将对相关票据进行核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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